紫海胆泛滥成灾，加利福尼亚的水下森林危在旦夕

发布时间：2021-06-20   浏览：8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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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阿尔比恩电 — 今年夏天一个晦暗的周六早晨，一群奇怪的人聚在旧金山以北 3 小时车程的阿尔比恩海湾，其中有渔民、有船工，也有穿着橡胶服的潜水员。他们要在这里完成一项任务。

活动组织者、提倡休闲垂钓运动的乔希·拉索（Josh Russo）表示：“今天我们的目标是紫海胆，可恶的紫海胆。”

紫海胆是一种李子大小的水生棘皮动物，身上布满了四分之一英尺长的刺（约合 0.6 厘米）。放在 5 年前，要说紫海胆人见人厌，那是不可理喻的。

但是后来，紫海胆摧毁了北加利福尼亚沿海的巨藻林。

大片曼妙的棕色海藻在海底延伸，就形成了水下森林。从许多角度而言，海藻林之于海洋正如树木之于陆地。海藻和树木一样能吸收碳排放，为大量物种提供栖息地和食物。不过由于气候变化，北加利福尼亚沿海的紫海胆数量激增到了原先的 60 倍。它们开始疯狂觅食，把巨藻消耗殆尽。

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ta Barbara）的海洋生态学教授格蕾琴·霍夫曼（Gretchen Hofmann）表示：“这就好比一片美丽的落叶林变成了沙漠，但用时只有短短 5 年。”

危在旦夕的远不止阿尔比恩海湾：除了南极洲外，每一片大陆水温较低的海岸线上都生长着巨藻林。随着海水温度上升，温暖的水域也对巨藻林造成了威胁。

由于气候变化，缅因州的褐藻林面积不断减少（褐藻是制作甘露醇的原料）；在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岛，巨藻林也因紫海胆泛滥变成了一片荒漠；而在阿尔比恩，人们正在努力避免重蹈覆辙。

巨藻林是生态系统的根基

在北加利福尼亚，巨藻的数量已经减少了 93%。潜水员们潜入水底，把紫海胆从海底刮下，希望这样能让巨藻林恢复生机。

辛西娅·卡顿（Cynthia Catton）是加利福尼亚鱼类与野生动物保护局（California Department of Fish and Wildlife）的环境科学家。她正和几名实习生坐在船上清点潜水员打捞上来的海胆，评估事态的严重性。

巨藻林的消失意味着生态系统的崩溃，许多人的生计因此受到威胁。卡顿透露说，首先警告他们紫海胆泛滥的还是那些捕捞红海胆的渔民。

加里·特伦珀（Gary Trumper）从事红海胆捕捞已有 30 多年了。红海胆较之紫海胆体型更大，市场对红海胆有一定需求，因为它们具有食用价值（或者确切地说，它们的生殖腺具有食用价值）。寿司爱好者通常把这种美味叫做“云丹”（uni）。

但越来越多的紫海胆消耗了红海胆赖以为生的巨藻。没有了巨藻，红海胆就会被活活饿死。

正因如此，北加州红海胆渔业收益从 2013 年的 360 万美元，下降到了 2016 年的不到 60 万美元。许多渔民被迫改行。特伦珀表示：“海港上可能只剩下 10 到 15 人还在干这行。以前大概有 100 人。”他正坐在一间酒吧里，他的小船就停靠在附近布拉格堡（Fort Bragg）的码头上。

继续从事海胆捕捞业的渔民则要承担更大的风险，潜入更远、更深的海域捕捞海胆。特伦珀说，他们过去只需下潜到 10 至 50 英尺（约合 3 至 15 米），“现在则要潜到 70 至 110 英尺”（约合 21 至 34 米）的深度。

特伦珀对这份职业的风险再清楚不过了，他指出，深度越深就越危险。1987 年，他和几名船员一起出海捕捞海胆，小船被巨浪打翻，3 人遇难身亡。在更深的海底，特伦珀和其他海胆捕捞员还有可能患上致命的减压病。

海星和“暖水团”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海星。向日葵海星的触角最长可以超过 3 英尺（约合 90 厘米），它们通常以紫海胆为食，有助于控制紫海胆的数量。

但在 2013 年，海星开始神秘消亡。科学家尚未就起因达成共识，但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生态学兼进化生物学教授德鲁·哈维尔（Drew Harvell）认为，病毒应该是一大祸害，与此同时，海水变暖又加剧了事态恶化。

早在 19 世纪的北加州，紫海胆的另一个天敌海獭就几乎被毛皮商人赶尽杀绝。海獭的数量至今仍未得到回升。

海星开始消亡的同时，阿拉斯加、不列颠哥伦比亚、华盛顿州和俄勒冈州沿海数百英里处均出现了大片暖水团。到了 2014 年，温暖的海水开始向陆地移动，从阿拉斯加东南部一直往南延伸到了墨西哥。

从有气象记载的 1800 年代末至今，这波热浪史无前例。研究人员和当地居民将其称为“暖水团”（Blob）。该现象一直持续到了 2016 年。

美国国家海洋与大气管理局（National Oceanic and Atmospheric Administration）的科学家内森·曼图亚（Nathan Mantua）表示：“由人类活动造成的全球变暖现象很可能大大加剧了事态发展。”曼图亚曾撰文将“暖水团”与气候变化联系在一起。由于温室效应，人类活动产生 90% 以上的热量都被海洋吸收，导致海水温度升高。

但巨藻喜欢温度较低的水域。每年秋天，北加州的牛藻会释放出孢子，到了冬天，孢子就会长成小小的苜蓿般的植物。用霍夫曼博士的话来说，小牛藻看上去就像电影《银河护卫队》（Guardians of the Galaxy）里的“树人”小格鲁特（Baby Groot）。

霍夫曼博士表示：“我们对海藻了解不多，因为它们非常神秘。但我们做了一些研究，发现它们不喜欢高温。”

“暖水团”也减慢了海水的“上升流”，阻碍了温度较低、富含营养的海水从海洋深处流向海面。

这就阻断了巨藻所需的营养供给。曼图亚博士形容说：“就好比你家花园里的肥料用完了。”

加利福尼亚鱼类与野生动物保护局的一位项目负责人松克·马斯特拉普（Sonke Mastrup）解释说：“温暖的海水通常缺少养分，因为它溶解不了那么多氧气。”

在海水升温和营养缺失的双重打击下，巨藻开始慢慢凋亡。

一反常态

加州大学圣克鲁斯分校的种群生态学家马克·卡尔（Mark Carr）说，没有了天敌，食物也越来越少，紫海胆开始变得肆无忌惮。

“他们就像疯子一样一拥而上，把礁石上的藻类吃得一干二净。”（巨藻等海草均属于藻类。）

博德加海洋研究所（Bodega Marine Laboratory）的海洋生态学家劳拉·罗杰斯-本内特（Laura Rogers-Bennett）表示，今年，紫海胆甚至开始吞噬岩石表面坚硬的粉红藻，这是科学家未曾预料到的。

她说：“今年海底（藻类）遭受的冲击比以往更大。随着时间推移，情况也越来越严重，2018 年是最糟糕的一年。”

紫海胆可能会继续胡作非为。马斯特拉普博士说：“它们就像海里的蟑螂，比大多数生物更能忍耐饥饿。”

就连剩下的红海胆也一反常态。通常它们只吃素，但在较深的海域，红海胆也开始捕食藤壶，变成了肉食动物。卡顿博士表示：“这种现象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渐渐消失的传统

其他物种的处境也相当窘迫。

今年，加利福尼亚州立渔业管理部门首次在整个捕鱼季终止了红鲍的休闲捕捞活动。这种备受推崇的美味同样以巨藻为食。

未来两季中，加州政府可能将继续禁止鲍鱼捕捞。据一份 2013 年的研究统计，每年有超过 3.1 万人来到当地参观渔场，为附近人口稀少的地区带来了 4400 万美元收入。

自由潜水下海捕捞鲍鱼的人说，他们喜欢鲍鱼肥美的口感，但吸引他们的还有其它因素。

来自加州洪堡的潜水爱好者布兰迪·伊斯特尔（Brandi Easter）承认道：“这是一种体验，你能看到海底的一切，海葵、海藻、鱼类、海星等各种生物。”

如果没有了巨藻，生态系统就会面临崩溃，大部分海洋生物也会消失不见。

而没有了鲍鱼，依赖旅游业的餐馆、营地、酒店和企业也举步维艰。

在布拉格堡经营着一家潜水用品商店的布莱克·托尔曼（Blake Tallman）表示：“我们的生意比以前差了好多。”托尔曼子承父业，接管了这家商店。他父亲的照片就挂在墙上，旁边是一只只篮球大小的鲍鱼壳。

当地人担心，接下来岩鱼也会惨遭厄运（岩鱼种类繁多，包括杜父鱼、石斑鱼、笛鲷等）。这种鱼类往往在巨藻林中产卵。加利福尼亚科学院（California Academy of Sciences）公民科学项目负责人丽贝卡·约翰逊（Rebecca Johnson）表示，全球共有 100 种岩鱼依靠巨藻为生。

拯救巨藻

为了挽救巨藻，乔希·拉索向政府和潜水爱好者募集了超过 12 万美元，用于组织类似在阿尔比恩海湾开展的紫海胆捕杀活动。

卡顿博士说，他们的目标是营造海底绿洲，让巨藻林恢复生机，远离紫海胆侵袭。但他们担心如果不及时行动，巨藻就可能濒临灭绝。

马斯特拉普说：“有一部分人认为，他们可以改变自然界演变的历程。我对此抱有希望，但也持怀疑态度。”

更糟的是，今年太平洋东北部又形成了一个新的暖水团，不过目前还没有抵达加利福尼亚沿岸。

北加州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游客目睹牛藻林往日的风采。在位于旧金山的加利福尼亚科学院里，有一只 10 万加仑（约合 379 立方米）水容量的水池模拟了北加州的海岸线。你可以在这儿看到鲍鱼、紫海胆、红海胆、向日葵海星和牛藻在水面漂浮。

水族馆很美，但你仿佛坐上了时光机器。

翻译：熊猫译社 智竑

文内图片版权：Gabriella Angotti-Jones/The New York Times

© 2018 THE NEW YORK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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